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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谷连线:一名港中深学生眼中的「淼男」

题图的黑洞照片来自“事件视界望远镜”项目 (EHT Collaboration)。感谢他们对物理与天文学的卓越贡献!

南科大物理系李淼教授于11月24日在香港中文大学(深圳)的讲座中发表了包含性暗示的言论,其后又于26日早晨在个人微博上公开指责该校“居然有废青”并与网友展开论战,引发了网上舆论的广泛关注,微博话题“#南科大李淼#”于27日中午一度登上热搜榜第二十名。
“淼男”是部分港中深学生在互联网上对事件当事人李淼的称呼。

26日晚,李淼突然删除了事件相关的全部微博。28日中午,在微博尝试搜索该话题仅能得到“根据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话题页未予显示”的提示。
截至12月6日晚,大学尚未就李淼教授的行为进行公开表态。

南科一路有幸于12月1日就此次事件访问了一名香港中文大学(深圳)的女生(下称“L同学”)。

记者:你最早是怎样听到李淼教授讲座中那段引发争议的言论的呢?当时有何感受,比如是否意识到那属于性暗示,以及有没有感到被冒犯?

L同学:我没有参加他24号的讲座。26号他指责我们同学之后,有同学把他的微博截图发到了朋友圈,配文内直接指出他是因为之前发表了“性骚扰言论”才指责我们的。所以我其实先入为主地知道那段引发争议的言论是性骚扰。后来我才看到了整个过程的具体描述以及那位女性是怎样当场反驳的。我觉得我能立刻意识到那是性暗示,以及我的确会感到被冒犯。此外,我会觉得那位女性当时的应对是非常恰当的。

记者:26号早上他主动指责贵校同学后,你有什么反应?你有因此做出什么行动,或者知道别人做了什么吗?

L同学:看到消息后,我当时的反应其实是“按兵不动”。因为我没有想到他作为一个比较有名的教授,会在完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声称我们学校有”废青”。我当时以为他拿到了一些证据,并且希望小题大做,在社交媒体上传播来找面子。所以我没有立刻做出什么行动,只是给他微博下面一些反驳的评论点了赞。可没想到,他根本没有证据,仅是因为发表了性骚扰言论被驳了面子才出来发布谣言。

我知道其他人做了什么吗?知道,我的舍友们也看到了朋友圈里的微博截图,当时在路上都能听到同学们讨论这件事情。此外,当时在李淼微博下面回应的人中,有一部分是我认识的同学。所以我知道大家做了什么,并且知道这件事是引起了比较广泛的讨论的。

记者:你怎样看待李淼这个人呢?

L同学:现在想来我可能真的是见识太浅,起初是真的没有料到他居然会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污蔑学校有同学是“废青”。我以为他起码拿到了点证据,没想到他这么又蠢又坏。

另外我想谈谈人的私德和成就的问题:我觉得这两者是相关的,不能只说一个而忽略另一个。一个人如果在某些领域颇有建树但私德很不好,那他在我这不会有太好的评价。有的人可能因为一个人的成就很高便选择性地忽视他私德上的劣迹,但在我这儿是行不通的。

话虽如此,但是放到实际生活中,我其实也不能完全履行我自己的想法,做不到对一切私德不好成就很高的人一视同仁。比如说音乐界特别有名的多明戈,他其实有性骚扰甚至性侵的行为,但是我还是会非常仰慕他。再比如说画家毕加索,虽然他在我这名号也挺不好的,但是我在考虑他的印象派画风时的确会在一定程度上忽略他曾有迫害幼女的行为。

至于李淼,因为我对物理并没有特别的爱好,所以我对他的评价是非常低的。

记者:你认为目前网上舆论与媒体对事件的报道是否存在忽视某些角度或者过分侧重于某方面的情况?

L同学:我觉得是有的。因为李淼这件事其实是两起事件:一是他发表了性骚扰言论,二是他凭空指责我们学校有“废青”。实际上后者才是真正引爆舆论的事件,但最终报道都是集中在发表性骚扰言论这件事情上的。对此我想就两个方面谈谈:

一是关于部分媒体博人眼球、赚取流量的报道方式。虽然我支持媒体去报道这些性歧视行为,但我的确感到有些媒体只是把它们当成“财富密码”,报道中没有体现任何对这些事件的同情和同理心。媒体和它报道的事件之间的关系又是个更大的命题,这里我不准备展开讲。我只是想说,我感觉他们太过于无情地消费这种事情了,那样的报道可能无法激发大众对性歧视的思考,反而让一些在舆论边缘的人产生逆反心态,加深对议题的误解。之前有男性在知乎说微博是“女厕所”,我感觉就体现着这样一种逆反心态。

二是我们有同学在关注李淼这件事情的微博热搜。后来热搜也的确爆了,一开始我觉得还行,但是到了后期我会觉得,这成了一个自我满足性质的狂欢——自我满足的心态相比揭发社会丑恶的心态,占比有点大了。当然我没有试图遏制这种心态,因为我相信我们学校学生的素质,即使他们是自我满足的心态,即使有媒体试图将事件当成“财富密码”,我们的学生也不会四处骂人,不会做败坏风气、矫枉过正的事。现在看来相关讨论也的确被约束在了一个比较合适的范围内。

记者:你觉得贵校的学生和校方在事件中的表现如何呢?

L同学:我觉得表现得挺好的。先说学生,当时看到李淼的言论之后我很担心评论里会有学生在辱骂,结果发现大家都在非常理性地声讨这个老师,而没有纯粹的辱骂,由此能感觉到我们学校学生的人文素质还是非常高的,自己也特别为此高兴。另外,我们的老师也很快得知了这些消息,并且跑过来声援和引导我们的学生正确地发表言论。我觉得老师的回应让我感觉特别好。

还有就是校方,虽然有些同学觉得校方的反应慢了,但我觉得其实表现得也挺好的:一个是学生会学术部,虽然他们理论上算讲座的组织者及事件的第一负责人,不算校方。他们很快就把讲座上性骚扰的言论的视频给剪出来了,反应很迅速。另外我后来知道学校也开始干预这件事,并且好像已经出台了一个政策,就是之后邀请校外人士来我校做讲座的时候,学校要对主讲者进行审批,以确保这个人是值得请过来做讲座的,我觉得就挺好的。

此外我觉得李淼在事件中的所作所为反向增强了我们学校学生的凝聚力。我们学校没有行政班这样的体制,学生和老师包括校方之间的关系是较为松散的。事件发生后,大家纷纷声援,的确比那些讲座、活动、会议更能增强我们学校的内部凝聚力。

记者:你提到今后贵校校方将对来校讲座的人士进行审核。据我了解,国内部分学校(如中山大学)对讲座活动有一套繁琐的行政审批流程,几乎见不到有学生组织举办讲座。你觉得贵校校方采取的审批措施是否削减了学生组织原有的权力呢?

L同学:我能理解你的担忧。但至少到目前为止,我校校方的开明程度都比较令我满意。甚至可以说,校方的开明程度优于部分学生的闭塞程度。

记者:我留意到事件中贵校的BBS “LGU·Life” 上相关的讨论十分活跃。你会怎样看待校园BBS以及它的影响呢?你觉得大学校园需要一个BBS吗?

L同学:关于这起事件的所有信息我都是通过朋友圈和与朋友的聊天获取的。我不怎么用BBS,所以我不了解这次BBS起到了什么样的影响。

不过我相信我们大学校园是需要BBS的。如果要组织一些非官方的活动,或者进行一些争取学生权利的行动时,BBS就是一个很好的组织平台。而且它相当于是一个发泄点,我们校内的一些吐槽可以小范围地在BBS公开,可以让一些负面情绪去到它该去的地方。另外我觉得BBS是真的很有趣,令我印象很深的一个帖子就是有人在BBS上面问大家,怎样在我们学校的神仙湖拜神仙才能得到一个好的期末考试成绩,我觉得这些讨论很有意思。所以我觉得校园BBS这种校园内部的平台是很有用的。

记者:这起事件发生后,你对南科大以及南科大学生的印象发生了变化吗?

L同学:我对南科大学生没什么特别的坏印象。我自己也有很多朋友去了南科大读书,我知道他们都是品质很好的人,所以我对南科大学生的印象不会因此事而发生变化。但是对于我不太了解的南科大这所学校,我的确感觉此次事件以及18年的基因编辑婴儿事件让我对南科大有挺不好的印象。虽然我们大家都有互相提醒不要把友校拉进论战,只指责李淼本人的行径,但是这些教授的行为的确败坏了南科大的名声。

2020-12-07 / 淳于妮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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